
0548-2
樱花
一
离合神光看不厌,乍阴乍阳明复暗(1)。开颜弄日影成云,吐蕊含姿花愈澹(2)。春风莫吹鸟莫啼,从渠烂漫压枝低(3)。倾城政有无言恨,倚市休论桃李蹊(4)。
【笺注】
据《郑孝胥日记》,此诗作于民国二年(1913)三月初四日(4月10日)。之前的二月廿六日(4月2日),郑孝胥在日记中就记载“雾中有樱花一株已开”,过了七八天,樱花当以大开。此二诗均每首一、二、四句同韵;从第五句转韵,五、六、八句同韵。
第一首诗描写了樱花的美以及她寂寞、独立的品格,“无言恨”三字正暗示了郑孝胥的亡国恨。
(1)“离合”二句:神奇的光彩忽聚忽散,百看不厌,忽开忽合,一会儿明,一会儿暗。
“离合神光”二句,语出三国魏曹植《洛神赋》:“神光离合,乍阴乍阳。”
“离合”,分合;聚散。《楚辞·离骚》:“纷总总其离合兮,班陆离其上下。”
“神光”,神异的灵光。《楚辞·九思·哀岁〉》:“神光兮熲熲,鬼火兮荧荧。”王逸注:“神光,山川之精能为光者也。”
“乍阴乍阳”,忽开忽合。阴阳,开合。《后汉书·班固传上》:“张千门而立万户,顺阴阳以开阖。”李贤注:“《前书》曰,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。合谓之阴,开谓之阳。《易》曰:'阖户谓之坤,辟户谓之干。’”
(2)“开颜”二句:像面带笑容在日光下摆动,花影如云,绽开花蕊后的的姿态更加雅淡。
“开颜”,脸现笑容。南朝宋谢灵运 《酬从弟惠连》诗:“末路值令弟,开颜披心胸。”此形容樱花绽放。
“弄日”,日光下摆动。唐孟郊《答友人赠炭诗》:“吹霞弄日光不定。”
“含姿”,带着美好的姿态。南朝宋汤惠休《楚明妃曲》:“含姿绵视,微笑相迎。”
“花愈澹”,此指樱花开后,花色比花蕾还淡雅。
前四句,描写樱花绽放的美丽、动荡的景色。
(3)“春风”二句:不需要春风的吹,不需要鸟儿的啼,任她花开烂漫,压低花枝。
“从渠”,任它。渠,它;指樱花。
五六句,描写樱花自有其美,不须他人来捧场。写出樱花的不为人知的寂寞与独立。
(4)“倾城”二句:这倾城美女啊,正有无言的恨意,别说是为那桃李蹊的桃花,那倚市卖笑的娼妓!
“倾城”,形容美女之美,迷倒全城。语出《汉书·外戚传上·李夫人》:“延年侍上起舞,歌曰:'北方有佳人,绝世而独立,一顾倾人城,再顾倾人国。宁不知倾城与倾国,佳人难再得!’”此喻樱花。
“倚市”,谓娼妓卖笑。宋苏轼《次韵僧潜见赠》:“公侯欲识不可得,故知倚市无倾城。”语出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:“夫用贫求富,农不如工,工不如商,刺绣文不如倚市门。”
“桃李蹊”,语出《史记·李将军列传论》:“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,口不能道辞。及死之日,天下知与不知,皆为尽哀。彼其忠实心诚信於士大夫也?谚曰:'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。’此言虽小,可以諭大也。”司马贞索隐:“桃氏云:'桃李本不能言,但以华实感物,故人不期而往,其下自成蹊径也。’”此比喻吸引众人奔趋的地方。唐卢照邻《长安古意》诗:“俱邀侠客芙蓉剑,共宿娼家桃李蹊。”
诗的后二句,写樱花正有无言之恨,显是郑孝胥的亡国之恨的反应,而不是嫉妒桃李的“下自成蹊”——暗喻时人热中奔竞。因此才有“休论”二字。
二
云停烟活风日鲜,堆花满枝弄婵娟(1)。施朱太赤粉太白,始信微醉由天然(2)。花光如水水欲逝,开到四分方绝世(3)。近前细看更沉吟,休向花间问才思(4)。
【笺注】
第二首诗,描写樱花之美,天然而红白如其分,不不足亦不过分,不像杨花柳絮无才思。此正表达了“过犹不及”的美感。
(1)“云停”二句:云朵停止不动,烟雾在浮动,景色真是新鲜!樱花堆满枝头,美好的姿态摆动。
“云停”,犹“云停”,停止不动的云。晋陶潜《停云》诗:“霭霭停云,蒙蒙时雨。”
“烟活”,烟雾浮动。明袁宏道《湖上碧酣楼落成》:“碎影方塘月,苍烟活水茶。”
“婵娟”,姿态美好貌。《文选·张衡〈西京赋〉》:“嚼清商而却转,增嬋娟以此豸。”薛综注:“嬋娟此豸,姿态妖蛊也。”
(2)“施朱”二句:再涂红则太红了,再施粉就过白了,才相信她微醉的颜色,是由于天生。
“施朱”句,语出战国楚宋玉《登徒子好色赋》:“臣里之美者,莫若臣东家之子……著粉则太白,施朱则太赤。”
“天然”,自然生成的。唐皮日休《五贶诗·太湖砚》:“求於花石间,怪状乃天然。”
(3)“花光”二句:花色如水,又像水在流动,花开到四分,正冠绝当世。
“绝世”,冠绝当世。《汉书·外戚传上·孝武李夫人》:“北方有佳人,絶世而独立。”
诗的前六句,描写樱花的美 ,天然而红白正宜,开到四分绝美。
(4)“近前”二句:近前细看,心内更沉思,不要到樱花间问她有无才思了!
“沉吟”,深思。《古诗十九首·东城高且长》:“驰情整中带,沉吟聊踯躅。”
“才思”,才气和思致。写花有无才思,见唐韩愈《游城南十六首·晚春》:“杨花榆荚无才思,惟解漫天作雪飞。”
末二句,则指出樱花有才思,才如此展现自己的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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